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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事故发生的几天后,林承轩被接回了家里,双亲也同时帮他办了休学手续,一年多来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画下休止符。
失去光明的日子并不容易,但林承轩也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了点字符号的辨读。半年之后,林承轩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拐杖在家里附近的熟悉区域行走。
而今看不见道路方向的男人,已经没办法独自返回赛场,能够一个人走到附近的健身房使用跑步机,是林承轩失明之后最热衷的事。跑步机使用虽然安全,实际体验上总有些微妙的不同,对他来说有种像在仓鼠滚轮中跑动般的束缚感。
离开校园后,他与吴冠宇用电话连系的频率更高了。从少年时代以来,林承轩为竹马的来电换了几次铃声,都是那个年纪里最喜欢的一首歌。夜深人静的时刻,每当手机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他黑暗的世界里就多了一点色彩。
林承轩喜欢听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说些琐碎的日常,像是关于几次顺利地在时限之前交出了报告、系队校际赛意外打进了第三轮、租屋处邻居养的马尔济斯怀了第二胎、还有圣诞晚会当天他婉拒了一个女孩子的告白。
一个週末的早晨,吴冠宇回来探望林承轩时,带了个礼物放到他的手掌上。
「今天有个惊喜要跟你说。」吴冠宇神祕地说道。
「这是,绳子?」
林承轩摸到的是一条长五十公分左右的绳子,用细线密织的结构既柔韧又富有弹性,他心中对这个惊喜的真相还没有什头绪。
「你有听过视障路跑运动协会吗?那个组织有许多经过培训的专业陪跑员,他们将这种短绳系在自己与视障跑者的手上,就可以引导跑者方向并避开障碍物。」
「这个爸妈有跟我说过,但是我自己心里可能有个槛还跨不过去。」
林承轩的家人其实之前就提过这件事。因为个性的缘故,他没办法放心地在高速跑动的时候,把自己交给一位不太熟悉的人,联系协会一事最终还是被搁置了。自从学生时代迷上跑步后,林承轩奔驰的时刻向来习惯与孤独相伴,除此之外,失去视力也或多或少地强化了胆小怕生的一面。
「那如果是我呢?」
盲眼的男人一时间没有意会到挚友的意思。
「上个礼拜,我正式通过培训成为陪跑员了,虽然引导的技术可能还不够好,跑步速度也比不你这双腿。但未来同行的日子,我可以成为你的眼,在漫长的赛道上带着你避开危险;也希望能相信我,将来能够引导你一起抵达终点。」
林承轩感觉到竹马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掌有些发烫,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快了起来。
「承轩,你愿意让我当你的陪跑员吗?」
黑暗之中,林承轩摸着那隻手的位置,将身体靠过去拥抱了吴冠宇,隐约察觉到胸前男人的呼吸声同样有点急促。
「我愿意。」他把脸贴在吴冠宇耳际,用清晰的咬字红着眼眶说出了回答,一隻手还紧紧握着他们的新绳子。
在那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并不算顺利。
吴冠宇的脚程远没有锻鍊到进阶长跑者该有的速度,此外,林承轩也不习惯在黑暗中跟搭档维持同调的步伐。第一次训练时,吴冠宇的身上受了点伤,他的手臂被肘击了几次后有点瘀青,右脚跟还在一次过弯时被踩了一下。
「是这里吗?」林承轩用手指沾着冰凉药膏,在身前竹马的小臂上摸索伤处位置。
吴冠宇本来打算自己处理瘀伤,然而林承轩坚持要帮忙上药,说不这样做的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起,我第一次和别人贴那么近跑步。」
「不要在意,有些地方是我没能及时做出引导,下一次会更好的。」
如吴冠宇所言,十几年来培养出的默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渐渐发酵。每个月他回来家乡的两个週末,两人固定维持着一起跑步的练习,渐渐地协调性与完跑时间都有了稳定的进步。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多,直到吴冠宇毕业之后,事情才发生了转变。
抽到陆军军种的男人,不幸地被分派到了相隔一座海峡的遥远外岛。
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后,吴冠宇顶着平头,在车站跟前来道别的林承轩和家人说了再见。
下一次的见面,整整隔了三个月,林承轩感觉终于回到家的他,声音变得有些憔悴。
「我两个礼拜出海之后,下次再隔两个半月就能回来了。」
林承轩默默计算着军队休假的天数,觉得怎么样算都少了一半的日子,后来才知道外岛休假算法比较特别。
役期中一年份的休假日会先被提出一半,以十五日为单位规划成返回本岛的长假日;剩下一半,假如没有值班留守或是演习任务,统一于每週礼拜日放十二个小时左右的「岛休」。休假人员在早上八点被放出营区,可以按照自己意愿在没有什么商家的小岛上度过仅剩的自由时光,并于当日晚上八点左右走进营区大门,继续下一週的集体生活。
两个人吃完晚饭后,懒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十多年前的老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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