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3)
第一章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世怜只是个识水性的孩子。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摧毁了海边小镇所有人的平静生活。当时在海边的人们一瞬间便失去了踪影,包括世怜。听闻消息后的家人朋友寻找了好几日,可那些人仿佛化作泡沫溶入海里了似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放弃了,只有世怜的养母蕾拉每天都到海边静静地坐着等。
“那孩子被这个世界怜爱着,她不会有事的。”
大家都不信一个伤心得疯癫的女人的话。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那是海啸后一个月的凌晨,太阳从一望无际的海面缓缓升起,风平浪静的海被染成红色。朝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泛起了浪花,浪花像母亲的怀抱一般托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沙滩上。
那少女就是世怜。令人讶异的是,她从小在沙滩生活而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变得苍白无血色。尾椎骨上有一团黑色的隆起。她的发根变得雪白,自上而下渐变成粉红,发梢是如血的殷红。世怜睁开眼睛,人们看见她的赤色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收缩成竖瞳,天真无邪地盯着他们看。
她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挨饿或是任何受苦的痕迹,她懵懵懂懂的,问什么都答不上来。她这一个月的经历,好像都淹在海里,无迹可寻。
蕾拉扒开围观的人群,一把抱起世怜,在人们的议论和冷眼中匆匆离开。谁都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女人哪里来的力气,一路抱着女儿走回了家。
之后,每日都有人去敲蕾拉的房门,不论是什么原因,但蕾拉一概置之不理。她甚至将大门紧锁,连世怜房间的窗帘也不曾拉开过。
有传闻,有人看见,晚上世怜房间的灯亮起的时候,有一个古怪的影子映在了窗帘上。
怎样古怪呢?
一个纤瘦的女螂人,在房间里游荡,从她背后,几根触手如蛇一般蠕动。从窗帘的缝隙里,隐约看见那个可爱又可怜的脸庞,鲜红的竖瞳望着外面,像是在渴求什么……
午夜,世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睁开了眼睛,赤色竖瞳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她猜养母已经睡熟,此刻不会上楼来。几天来,她第一次拉开了窗帘。
夜空中被雨濡湿的弦月高高吊起,周围一圈夜幕被沾染上月的颜色。月光倾泻下来,沾湿了云和空气。世怜把手贴在窗户玻璃上,感受着银色荡漾的丝丝凉意。她的手稍稍用力,银色泛起涟漪,窗户发出不堪老旧的哀鸣。
虽然窗户上了锁,但是再用力一些,说不定可以把整个窗撞飞。这当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世怜的背后,几根触手如蛇一般蠕动起来,试探着攀上玻璃,留下几道细长黏滑的痕迹。
此时,她突然感受到来自窗外的目光,锐利而令人脊背发寒的视线刺向了她。世怜用窗帘把痕迹擦干净。她向外张望,并没有人影,但她还是拉上了窗帘。
或许现在还不是逃出去的时候。她回到床上坐着,烦恼地抱住头。
就算逃出去,她现在这幅异于常人的模样,一定很快被发现吧。
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呢?世怜每天都能听见别人说,他们对长触手的螂人是如何的嫉恨。
她现在每天被蕾拉关在窄小的房间,只能看书解闷。那些她偷藏的,成年螂人们偷偷写下的故事。
文字里的人是多么自由。她的欲望在条行之间开出黑色的花。她好奇地窥探着。被圈养的女孩,只能从文字的缺口逃出去,在“嗯”之后省略号的一个个点上轻颤刺激,在“啊之后的破折号上冲击加速,用感叹号击打对方后腰,愉悦地深入筋疲力尽的湿哒哒的句号里。往这个小洞里望进去,世怜看见自己成了理想的样貌,凌驾于他人之上。
她坐在床上,看着床头摆放着的雕像。面目丑恶恐怖的怪物坐在一根石柱上,石柱上盘着怪物的触手,刻满了不明文字和符文。
世怜从小被养母带着祭拜这类神像。
这是支配者,是所有生命的父亲。
世怜烦躁地扑到床上,把触手抬得高高的,避免黏液擦到被子上。几天来,她好歹有点习惯背后的触手了,她慢慢把它们缩成小团,收在尾椎骨上。
突然,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背后触手就像勾起背的猫一样弹起。触手不受控制地拍打在墙上,被子上,床头的雕像被打落在地。
世怜没有去捡雕像,她感到背后一阵凉意袭来,不知名的恐惧束缚了她的手脚。
她机械地回头,不知何时房门已被打开,门缝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妈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吗?”世怜战战兢兢地问道。
一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打开灯,把雕像捡起来,拿在手里不停地揉搓着。
“我在楼下听见你的脚步声,过来看看你。”养母声音嘶哑,让世怜多少有点心疼和愧疚。
世怜撒谎说:“我被雨声吵醒了,起来看看。”
“冷吗?”
“不,不冷。”
“那早点睡吧。”养母把雕像放在世怜的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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