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3)
齐佳在学生时,理想的丈夫,就是她的爸爸。倒不是什么恋父情结。老齐挑不出错,他努力工作,照顾家庭。她妈也说,就找你爸这样的,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生活也蛮好过。
说到底,她爸要是不当那个天杀的车间组长就好了。
“升职是因为要给你挣钱啊,免得你受婆家欺负。”
“那便不结婚了。”
她爸立刻大叫:“放屁!说的什么话,你不嫁人要死的呀!孤零零的老女人,好可怜的!”
她的青春似乎缺少一份纯洁无暇的情窦初开。
她从来就没尝过那个味道。
她练出了一项神功,她能一眼看出男人堆里谁是最有话语权的领头羊,或者说,她天生就学会了趋附的本领。
比如家里有大浴缸的李之涌,再比如谢坤。他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他总是话少的那个,也不叫外围陪玩,逢人就点头微笑,稍逊王霸之气。
她看人非常准,看孙远舟同样准。他是个渴爱的人。就算他把脸绷得再僵硬,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于是她小小地温暖了他一下,她相信,像他这样平头正脸的规矩男的,会有很多善良的女孩愿意温暖他。
你一点,我一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嘛。
她把火星子视作恩赐,所以当孙远舟拒绝了和她看电影,她心里骂人,傲骨子、穷光蛋,给脸不要脸!立马也不烧柴火了,开始无能狂怒。
忘了何时,房价开始飞涨,网络那样发达,形形色色的新闻曝出来,婚姻伴随房产,伴随钱,总之不伴随感情。
她妈说,希望我佳佳嫁个门当户对的本市孩子,要知根知底,不能是吃绝户的贼心眼。话里话外,不就是李之涌吗。
老齐便笑话她们:什么叫门当户对?都是人民,工人阶级,还论起尊卑了!要是这样说,人家李海还不嫌弃死你,你竟想找厂长、找书记!
她妈立刻一个脸盆抡上去:天,叻个乡下来的打工仔,也敢在我的屋子里胡说八道,这房子是老娘分的,写你的名字真是瞎了眼。
老齐坐不住了:分房有早有晚,你不要看你分得早,等我六十了,级别比你高,分个四室两厅的大宅,还不让你住呢,只让我女儿进来享福。
“真能吹呀。男人的嘴,只会骗啊。”她妈冷笑,把脸盆放到他面前,“行,洗脸吧你。你先活到六十给我看看。”
齐佳的脚步停住了。
天黑了,她把孙远舟送下去,却并没有放他走,她挽着他的手,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就这样围着厂院绕圈子。
“怎么了。”他也跟着她停下,神色平平,一点关切的意思也没有。“你回吧。”他说。她还没吃晚饭,他以为她是散步饿了。
她妈也没催她,默认她是下去跟孙远舟吵架了。她对孙姑爷的感情很微妙,这个大大咧咧又爱嘴人的妇女处理不了这些杂细,凡事沾到孙远舟,她必定退避三舍。
“我在我妈面前,对你态度不好,是不是…你别介意。”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你也没有说话。”
他站在她们吃面条的门脸前,影子拉得很长。孙远舟和厂子有种奇妙的相性。都一样的朴素、稳重,并且为时代所抛弃。
厂子要搬到其他地方,可是孙远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他已经在市里站稳,有了体面工作和住处,尽管格格不入,他是一定要被大城市推着前行的。
他没有家乡,没有回忆,无根之人。
老齐说过,随风飘零的人,要抓住机会,逆流而上,便能成就一番事业。像他女儿这样耽于安稳的人,是永远不能成事的,哪怕机会落在脚下,她也会嫌挡了大马路,一脚踢开。
“你那会…为什么不跟我看电影。”
“什么?”
他早就不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的脑子没有太多地方分给情情爱爱,仅有的部分也充斥着齐佳的残忍和矫作,陈芝麻烂谷子,是空空如也,全都忘了。
他连生日都不过的!
“孙远舟…”她抱着他,脸贴在胸口,“我想我爸爸…”
她是没有主心骨的墙头草,父母是她的主体支柱,即使他们反复强调她后半辈子要靠丈夫,她并不认为自己曾成功地仰赖于谁。
她心里的一部分随着父亲支离破碎,所有人,包括孙远舟,都无法填补这个空缺。
从学会取悦异性开始,长达二十年的恋爱训练让她感到空虚,和孙远舟的婚姻,让空虚达到了顶峰,然后慢慢回落。
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在中式婚恋体系下算不算一个投机失败者。
他回抱住她,沉默。之前发生的事太模糊,那时他在中东外派,他不想打探她的消息,更不想知道她跟她完美的新男友发生了什么。
他是主动外派的,成家人不会让心肝儿子去步步惊心的重嶂险地。而正好,他需要一个四顾茫然的清净地方,让自己重新找回内心的平静。
“我真的好想我爸爸…”她哽咽,把他的衣服抓出皱褶,好像这样就能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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