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宿命(1 / 4)
梁辀走在木板做成的栈道上,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山体,因为背阳,寸草不生,四处散落着积雪,越往上走,耳边呼啸的风越大,山体也因为常年累月的剥蚀下,变成形状各异的石柱,他觉得,它们看上去,像猛兽的獠牙,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要被獠牙撕碎,吞入口中。
走着走着,他在半路上站定,身后的脚下,是望不到头的台阶,连绵的山脉之间,有一片巨大的湖水,对面的山顶还覆盖着白雪。环顾四周后,他又抬起头,看向山顶,他突然看见山路尽头,有一抹纤细的身影,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风吹起裙摆,他觉得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被刮走了。
梁辀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天池旁的马牙山,就在乌鲁木齐边上,开车过去只要2个多小时,海拔3100多米,在山顶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博格达峰。纪月从没上过高海拔的地方,那次他们俩来,一直从早晨爬到了下午。
对,那是纪月,他想起来,那天,她就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最后,在山顶的合照里,他穿着短袖,而她穿着他的冲锋衣。
“纪月,”他叫了一声,那个身影走得很快,快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她,他只能加快脚程,试图追赶上她。
木板路是在山体背面,一路上行,等到尽头之后,突然间,就能看见阳光,而向阳的那一边,全是高山草甸和各色野花,人走在刀锋般的山顶,一边是陡峭悬崖,一边是地毯般的草地。
梁辀看到,那个身影,正向着东面走去,能看见白雪皑皑的博格达峰,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像他看到了她身上每一个毛孔和绒毛。
“纪月,”他又呼喊着她的名字,看见她在栈道上停下,双手撑住围栏,身体向外伏去,“你别这样,太危险了。”
梁辀微微皱眉,在栈道上跑了起来,视野里,她抬起腿,跨过了围栏,现在,整个人坐在围栏上,他心里一惊,加快了步伐。
等到他离她一两米远的时候,她正晃荡着双腿,坐在围栏上,裙摆在风中飘扬着,于是,他慢慢停下脚步,“纪月,这样,太危险了。”
她没有说话,转过头来,梁辀看见,她弯着眼睛对着自己笑得好看,长发也扎成两个辫子披在胸前,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慢慢向她走去,伸出手,“我拉着你,这样太危险了。”
她还是笑着,却没有搭上他的手,他抿着唇,也笑了下,“乖,回来吧,这样危险。”
说话间,山顶的风吹来,不仅吹起了她的裙摆,还吹起了她耳边的碎发,他看见她耳垂上空空荡荡,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话刚说完,她突然就从围栏上蹦了下来,马牙山的山峰,倾斜角度异常大,你站在3100米的山顶都能看见底下的河谷,梁辀心一沉,声音也变得紧张,“纪月,别下去。”
她终于说话了,笑着问,“梁辀,你爱我吗?”
“爱,”他点点头,“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乖,拉着我的手。”
她笑着,站在倾斜的山坡上,正一步一步在往后退,他看见她的脚上,每一步,草甸野花都盖住了她的脚面,他突然觉得心被揪住,疼得不行,“别,你别动,太危险了。”他手攀上围栏,一跃便跃了过来。
“梁辀,如果风吹过你的脸庞,那就是我在轻抚。”她笑着说道。
他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她脚后有一个小坑,“不要。”他大声说道,可话还没说说完,就看见她踩了上去。一瞬间,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山坡上,她的衣服沾染着草屑,野花,像一块落石一般,从山坡上滚下去。
“纪月……”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她,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不能抓住她,那便跟着她一起消失吧。
梁辀猛睁开眼,像溺水的鱼那般,大口地呼吸着,那种后怕的感觉,令他下意识地去摸身旁,却摸到空空如也的床铺。他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卫生间的灯亮着,里面传出水花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纪月还在,刚才,只是一个梦,可梦里那种心被拧成麻花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心头。
梁辀觉得,这个梦是不是老天给他的预言,他想到梦里,她像一阵风一样跌落时,那时,好像自己的心都停止跳动了。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还是有些后怕,又想到昨夜,后来她裹着被子睡了,他穿着衣服躺在另一边。两个人,一夜无言。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去,浴室里水花声还是没停,他敲了敲门,“纪月,我们来聊聊。”
水声没有停下的迹象,梁辀在门口又等了一会,眉头紧锁着,随后,走到沙发那,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拉开阳台门,在沙发上坐下。
微弱的晨光照亮远处的山峦和湖面,他木然地看着,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这两个月,他太累了,在北京的学校里,他总是有一些特权,现在换到华师大,就什么都没有了。很多年没有给本科上过课了,他只能重新做课件,开始备课。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