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第一章苦闷(2)(1 / 2)
时为格里历1的一五七八年,彼时上方的京都幕府还有将军坐镇,然那时畿内便内乱频出,被冠以将军之名的足利氏在这下克上的乱世当中更是自身难保。但这与远在东海道的相模国尚无几分瓜葛。我的兄长胜彦只长我四岁,年轻气盛的他已于一年前坐上北条家的家督之位。相比小战不断的周边国家,我们的处境还称得上是平静无风。就在这看似水波不兴的坂东武门之中,作为北条家独女的我终于迎来了元服2之日。这一年的深夏,我在栽种着柳杉的庭院里练弓。疼爱我的兄长本欲将南方的一座城赐给我,这被我以“不合规矩”的理由回绝了,但我最终却反过来请求兄长替我请一位技艺超群的弓术师傅。换作旁人定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纵然生为武家之女,可这时代哪里需要女人上阵杀敌。若是普通的女性学弓供贵族子弟取乐倒也罢了,习武并非武门公主的职责,今后如何成为贤内助cao持家业才是我该习得的要领。“阿照莫不是看了那巴御前3的故事。”听过我的请辞,兄长大人仅是这样打趣道。然则没出半月,便有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武者前来进谒。来者据说乃西国久负盛名的弓术大师,教出的武士曾于四国的海战中屡建奇功。可这位身怀绝技的武者却在这动荡的乱世间悄然退隐,最终返回了远在坂东的老家。大抵是听说要教我这样一时兴起的女子习弓,他才会不吝前来,毕竟这在多数人眼中都是并不费力的差事。“阿照大人,务必要日日磨炼技艺,才能有所精进。”虽然我深知练武的艰难,也一度认真下过决心,不过要在这种天气里也顶着日头拉弓,无疑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额头和鬓角上缀满汗液,汗滴仿若我眼前的树干上渗出的汁液一般黏腻。乳母起初还再三规劝我回房歇息,明白我的心意后也只得腹热心煎地陪在一旁。练了整整一个中午,且为日光最毒的时候,我贴身穿着的里衣当然已经湿透了。汗水的黏腻感和烈日造成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却仍旧未能阻止我将手中的箭射向视野尽头的木靶。然而今日我又当颗粒无收。箭筒中业已空空如也,木靶上被涂红的中心部位也没有烙上一个箭头痕迹。我不愿死心,但此时也只得黯然伤神地撂下手中的半弓,这时的我恐怕要比竭尽全力却没有捕获哪怕一只野物的猎人还要狼狈吧。乳母见我歇下,遂立即奉上凉茶。清香的茶水浇灭了胸腔中的燥热之火,我逐渐平静下来,耳畔也传来几缕细碎的谈话声。连通这僻静庭院与书院的回廊上,似乎闪现过未曾造访之人的身影。“哪里来的客人,竟会跑到这内院来?”我正要开口询问身边的侍从,方想起前日里与兄长大人饮茶时的闲谈。“西边的甲斐半年前闹了一阵,如今方才算安定下来。我初掌家督之位,不愿在此时与他们兵戎相见,谁知那甲州的新地头却先行一步,主动前来示好。”我对邻国的政治不抱几分兴趣,但这事说来也该是会被民间当作谈资的奇闻。甲斐原先的守护代内藤寮助在征伐信州的战场上负了伤,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内藤家中此时仅有一位独女,可家业不能无人继承,内藤氏只好招贤纳婿,谁承想内藤氏的爱女最后却嫁给一位庶民出身的武士。这庶民据说在内藤的居城中作过杂役,想来并无什么特别本领。讵料此人后来却主动作为足轻奔赴前线,且在战场上捡了死去武士的刀枪奋勇杀敌。时间一长,内藤氏手下的左兵卫少尉注意到了此人。原以为他只是不畏生死的一介武夫,可此人却在对信浓的东北突袭战上频频献策。最后不仅将信州上杉的先遣军打得落花流水,一举阻止敌人计谋,还趁势攻下甲斐北方由上杉家支配的数处郡领。左兵卫少尉自此便将这庶民军士引荐给内藤氏,但远在舞鹤城的内藤寮助早就听闻了此人的英勇事迹。其后的结果自然是内藤寮助认了此人作义子,还将自己的爱女许给他为妻。顶着新名“内藤六郎”的庶民在甲斐国获得了新生,不过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内藤寮助生性暴躁,随着年龄增长,冥顽不灵的寮助与手下青壮年家臣的关系更逐渐恶化。这对本就擅长收买人心的六郎而言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又过了那么些年,恰逢内藤寮助染病蛰居,守待多年的六郎便一不做二不休,带兵包围了寮助居住的舞鹤城本丸,逼寮助交出内藤家家督之位。寮助自然誓死不从,宁愿在本丸中切腹自尽。为寮助介错的是多年以前在军中重用六郎的左兵卫少尉,由于他是寮助的远房亲戚,六郎自然也没有放过他。六郎极富才干,他手下的大大小小支持者众多。但六郎深知此次兵变难言光彩,索性瞒天过海编了个理由,谎称是老丈人将家督之位禅让给自己,处理老丈人的后事时也选择秘不发丧。而六郎的正室、那位可怜的内藤寮助的爱女呢?她在寮助死后第二天就被六郎送到了偏远的小山城,想来六郎大约从未真心待过她。爬上甲斐国权力中心的六郎最先作的事却是更改自己的姓氏,此时此刻,我已该称其为淀川织部正六郎大人。“织部正大人说要派使者前来商议两国联姻之事,只是我却从未听闻他有正值婚龄的女儿。”手中的茶杯还有些烫手,旦见说完这句话的兄长就将应是同样温度的茶水囫囵咽下了肚。联姻,那自然是要给兄长大人娶妻吧?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庶民上位的淀川家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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