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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第五章哀歌(3)(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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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羽原属远国边地,因而并未在此次合战中出兵——水野守护代家正在这冬日中韬光养晦,然本道寺馆却遭重兵把守。远流虽是重罪,但被处以流刑者一般都能得到监督者家的妥善关照,有时还能出门放风游猎。可本道寺馆的门户被水野氏封堵得水泄不通,守护代大人的亲弟弟更是在这里日夜看守,今川纯信对于阿照谋反的怒火由此可见一斑。

若非出羽丘陵漫山白雪,我一定会选在夜间造访此处。不过即便是白天,泉也趁着守卫换班的时间将我送进了关着阿照的屋中。然而为了不引起其他麻烦,轻装简行的我便什么也不能带进去,连匕首都不能。

这里简直就是座实实在在的监牢。若非要考虑采光,水野一定会命人把这房间里的所有窗户都封死。我缓步走入房间深处,屋外的白光透过仅有的几个窗子缝隙,稀稀落落地打在我脸上,我低头去寻,在这阴暗的房中我连自己的和服裙摆都看不到。

她是躺在那里吗?我甚至听不到窸窣的呼吸,只是刚好有一缕微弱的光线劈在了她的头发上,才教我敢确认这房中的确关着人。

“阿照。”

我低声唤她,然则未得到任何回应。她的头发尽然披靡,浑如一大团散放的丝线。今川纯信大抵命水野遣散了她所有侍从,连照顾她起居的人都杳无踪迹,她就是在这间根本称不上是居室的屋子里独自生活了半年吗?

“阿照,是我。”

我将声音放大些,已然跪在她的躯体旁。我的脸在风雪中被冻得僵硬,干裂的眼角暂且流不出一滴眼泪,可骤然浮上鼻头的酸涩感是无法轻易被挥去的。

阿照曾经是个那般鲜活的小姑娘啊。现下躺在我身边的,却是个满面沧桑的武士。她合着双目,脸部的肌肉松弛着,深重的暗纹与粗糙的肌肤老态尽显。她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结在一起的发丝比麻绳还要凌乱,我以前分明最爱她扎高元结的模样。

我捂住了嘴,也盖住喉中本能的呜咽。

“妈妈……妈妈……”

她的眼皮抖了几下,我知道她尚在梦中。

“阿照马上……就要去见您了……”

我轻摇起她的肩膀,从我眼底蹦出两滴泪,都落在了她单薄的和服上。

“不要想妈妈了,我来带你走了,阿照。”

我扑倒在她身上,与她脸颊相贴。她的体温低得可怕,我解下羽织披在她上半身上,握她的手时,那手也不似从前一样炽热了。

“雪……华……”

她的语气夹带着难以置信的疑问,尽管有些不合时宜,她这副模样又让我联想到了临死前的北条胜彦。

他们兄妹二人,都被我害到了如此万劫不复的地步。

“雪华……是你吗……你来见我了啊……”

她想要伸出手揽住我,最后却只在我的衣服上蹭了两下。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又哑又轻的语句在我耳边徘徊着。她在这样的大雪天就穿了两件薄衣,水野氏还差人给她送饭吗?她在这里能喝上水吗?生活起居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我仰起头来环顾四周,这样的冷的房里连炭火也没烧,我索性坐了起来,想将那小小的炭盆点上,但我手中却没有生火的工具。

“雪华,不要走。”

阿照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是觉得我要离开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她自清醒后便一直在流泪,我始终克制着自己,可瞧见她眼中噙着泪水的样子,我又是半点话也说不出了。

“水野大人前几日告诉我,姑母薨逝了。”

她逐渐能说出成句的话来了,她从前总在我耳边说汤河原殿待她很好的话,而今听她亲口讲出汤河原殿的死讯,原本毫无感情的我胸中竟也涌现出一丝悲郁来。

“姑母大人……到最后关头也在保护着我啊。姑母对我的好,纯信大人对我的照拂,我都是知道的啊。”

语毕后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胸口震颤着,我也一不做二不休,终于把她从冰冷的榻榻米上扶起。

阿照正靠在我怀里,她清减了太多,我素手摸她硬生生的骨骼,她却含着笑。

“没想到我在最后关头,还能见到雪华啊。”

迫切地,迫切地想将她从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中救出来。我此行没携带什么随身行囊,但我却命手下驮了大量的油与柴草。我要在本道寺馆放一把火,然后趁骚乱将阿照劫走,顺带将关押着她的居室一并烧毁。若要强行攻破,且不说我方寡不敌众,我也并不想在偏远的出羽国闹出太大乱子。

“你不恨我吗?”

在我离开松本城前,阿照最后与我见了一面,那之后她就被幕府派来的奉行武官作下处置。今川纯信当时联合北陆诸位大名,打算在阿照反抗时直接于南北两面对信州发动围攻。可她却没做任何抵抗便接受了处刑,今川纯信甚至没将她押解进京。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雪华做了什么了。”

我摩挲着她脸颊的手顿了一下,她面带微笑,只用那苍白的嘴唇淡淡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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