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拙县(1 / 2)
拙县地势平坦,水网密布,算得上鱼米之乡,仓廪实了,乡民有更多的出路,大街小巷自然也更热闹些。方鉴着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葛衣,看起来便像个普通人家的学子,她长在市井里,自然也知道什么样子才能变得毫不起眼。她做玩耍状在街上闲逛,瞧瞧吃食,看看铺子,也打听些闲话。她试着与那些聚在茶馆、瓦肆的闲人们打探,但见她是个生面孔,人们便不太愿意与她讲话。于是她换了个路子,沿路打量那些街边摊贩,找看上去熟门熟路又老实本分的小贩,与他们买些东西,再试着套话。这个法子起头还算顺利,但她一提起卓家,小贩们便警觉了,变了眼神四处打量,不再与她说话,有些甚至不再愿意卖她东西。
再次被一位老人拒绝后,方鉴站起身来打量自己身后,但并没有发现异常,转回头的时候,她看见街边一家糕点铺子的女掌柜倚在自家铺子门口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方鉴略想了想,又沿着街进了几家铺子,零零散散买了些东西,顺着顺序进了那家糕点铺子。
“呦,这位娘子是生面孔呀,买些什么?”女掌柜瞧着比方鉴年长些,见她进来笑得眉不见眼。
“掌柜有什么推荐吗?”方鉴看了看铺子里的陈设,柜上摆的是各式各样的糕点,倒也算得上精致。
“这个,这个,这个,都紧俏的很,您可尝尝。”掌柜带着笑取了几块糕点搁在盘中递与她,而后顺势垂下手,搭在某一类糕点附近,指尖微微敲打着柜台。
方鉴看了看她的笑容,逐一尝了,而后指了指那样糕点道:“那给我来一斤这个。”
“哟,这可不巧,这咸口的点心就剩这些了,您要的多可得等下一炉呐。”
“无妨,我可以等。”
“好嘞,您上里头等?我给您倒上茶。”掌柜点头哈腰着将她迎进里间,而后退了出去开始忙活。
方鉴略坐了会儿,果不其然有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与她见礼。
“见过方大人。”来人是个年轻女郎,约摸十七八岁,着了一身素雅的齐胸襦裙,配饰简单,举手投足干脆利落。
方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认识我?”
“拙县不大,几位大人是生面孔,有心人一看便知。”女郎在另一张椅上坐了,向着方鉴道,“大人知道为何没有人与你们说起卓家吗?”
方鉴冷下脸色:“为何?”
“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自你们出门便有人跟着吗?他们早便警告过城中百姓,没人会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与你们说真话。”女郎倚着小桌,一手支颐,笑着看另一边的方鉴。
“你敢?”方鉴笑不出来,她在拙县如深陷泥潭,心焦万分。
“我也不敢,不然怎么只能借着等糕点的由头请您进来呢?”女郎坐正了些,抬手向方鉴行了个拱手礼,“容我介绍下自己,在下宋琬,出自宋氏。”
“宋家人?”方鉴自然知道宋家,那是拙县最大的家族,也是沁州的豪族之一,拙县知县亦是宋姓,“你代表宋氏?”
“当然不,我哪有那个资格?”宋琬摇头。
“那你想与我谈什么?”方鉴皱起眉头有些困惑,宋知县行事让她对这个姓氏全无好感。
宋琬全然不在意她的好恶,自顾自说道:“诸位大人来前,沁州几大家族便串通一气,要令诸位大人空手而归,一切都已计划好了,你们是找不到人证的。而我有个消息想告诉大人。”
“你姓宋,你觉着我应该信你?”
“我是姓宋,但宋氏的荣光我沾不着分毫。”宋琬叹了口气,“大人大约不知道吧,在沁州豪族之间,家族助力都落在了儿郎身上,女郎再怎么出色也不过是会嫁出去的陪衬。
我自小处处比我阿弟优秀,但父母总是偏爱他,延请名师助他进学。可他从小到大的课业皆是我帮他做的,现今家父使了法子送他去国子监,待至结业便能授官。我却连童试之门都不得而进。您说,我也算姓宋吗?若姓氏也有男女之别,那我姓的大概是个女宋。”
方鉴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论是科考还是从军,出门行走都需户帖,而家主按住了户帖,儿女便寸步难行。方鉴不曾在这个地方受到阻碍,自然从未想过有人会因此被束住手脚,走脱不得。
“在沁州,与我一样的女郎还有不少,皆是豪族出身德才兼备,却不得不困在家中,被那些家务琐事纠缠。我们也想像您一样啊。”女郎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艳羡与悲切。方鉴同样是女郎,却能考官进学,踏入官场,甚至做了这代天巡狩的差使,而她们只能在父母家人日复一日的贬低与禁锢中,按耐下躁动的心,装作听话认命的样子,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她们结了社,以论诗作画的名义,常行玩乐,关上门便互相勉励互相劝慰,交换从父母长辈处窃得的消息,一日一日地蛰伏等待。终于等到了一个卓观颐,等到了一个恨不得立马掀了牌桌的陛下。去岁陛下有孕之时,宋琬就敏锐地觉察到了陛下的心意,待到皇长女诞下,一切尘埃落定,她们便知道机会来了。卓观颐亦是恰到好处,她们想尽办法托举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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