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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丝弥留在冬雾沉重的天空,它牵引住无声骤降的皑皑雪粉,时儿斜撇下来,时儿在半空打转,还慢慢悠悠地轻扑在行人身上。
俄罗斯的冬季很长,原居民早已习惯在慢长的冬天里常带一把伞在身上,白雪无声飘下之时,街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伞来,不多久,伞上亦凝满了白雪,高空下看过去,会看到不断移动的白色飞碟,沉静里又带点趣味。
莫斯科的新圣女公墓里面,一条修长的身影手里撑着黑色伞子,另一手捧着一束鲜花,踩着高根鞋走在染上薄薄一层雪白的墓园里,寻找着记忆里的小路,心里细数身旁墓碑的号码,来到第二十三号墓碑前停下。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墓碑上的照片刺入眼底,照片是一个女人,她像被冰封了一样,依旧停留在三十八岁的美丽年华里面,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美好,亦多么地与婠曲璩相像。
把手里的鲜花轻柔地放在黑色花岗岩打造的墓碑石上,曲璩面无表情,连她都不知道是麻木了、是习惯母亲不在了,还是冰冷的气温把脸都冻僵了。她脸上再没有年少时前来扫墓会露出的不捨、悲痛而又怨恨的表情。
曲璩一如以往,没说任何一句话,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地撑着伞,双眸古井不波地盯着墓碑的照片一动也不动,直至落在伞上积得太厚的雪滑落到脚边,她才有所动作,轻抖小腿,把扑在裤脚上的雪轻轻抖它下来。
忽地眼前出现一杯冒着白烟的热咖啡,曲璩抬眸看向送来咖啡的亚歷山大,她并没有把咖啡接下,亚歷山大也执着地不收回递咖啡的手,扬着一抹礼貌的微笑,跟她打招呼:「一年不见了,然娜小姐。」
亚歷山大双眸的坚定往往使立下心肠的曲璩心软,从小都大,没有一次是成功拒绝他的。每年回来她都不习惯莫斯科的冬天,站在外头一会儿己经冷得头皮发麻,曲璩再瞄一眼他手中热腾腾的咖啡,心动了,也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把咖啡收下,并说了一句:「谢谢。」
亚歷山大把她手里的伞子抢过来替她撑着,每年几乎一模一样,曲璩也不跟他婆妈,与他一起安静地站在墓前,她依旧把目光全部放到照片上母亲的微笑上,而亚歷山大则是低下眼帘,如女主人还在的时候一样,不与她直视,是他的工作守则。
一阵皮鞋踩在雪地上的沉实声音由远至近,曲璩更加默然地抿住了唇,她未曾抬头,眼底下的墓碑上,不一会便出现另一束鲜花。她听见亚歷山大恭敬的道:「老爷。」他的腰再弯了一点,头颅也垂下多几分。
来人轻嗯了一声,便和他们一样站在碑前无声地看着碑上的照片,转眼他心爱的妻子已离开他十五年了,心里面的悲痛,仍时时刻刻地浮上来,只是被他掩饰得很好。「然娜,该回来了,我给你的包容是有限期的,结束荒唐的生活吧。」
「没有然娜,她死了,就跟着她的母亲在当年死了。」今天是母亲的死忌,婠曲璩早就把过去的自己伴随着母亲一起死去,她从亚歷山大手中抢过雨伞,回身离开墓园。
伊万往身旁替他撑伞的人落下一个眼神,声线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薄情地道:「把小姐带回去,不可以给她再逃出门口半步。」男人把伞子交给亚歷山大后,长脚于墓园小路里稳健如飞地走起来,摸向耳朵里的通讯耳机,给出守在墓园外的人把小姐带回去的指令。
灰雾的天空变得更加冰冷,雪花比刚才下得更稠密起来,千片万片地把眼前视野捲得模糊,彷彿没有尽头。
婠曲璩越走越快,当她走到墓园门口,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三辆黑色的房车前面。她嘴角苦苦地扬起,伞面上的积雪又再次积得太厚而往她腿边丢落,沾湿了她的裤脚和雪靴。
四个比她高一个半头的男人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衣来到她面前,他们没甚么表情,寒雪落得如此狂暴,也面不改容,顏色不一的眸子全都锁定在她身上。未几,身后传来皮鞋踏雪的脚步声,声音停在她身后几步之外,带着毕恭毕敬的平冷声线在风雪里对她说:「然娜小姐,请上车。」
眼前的四个男子让出一个缺口,缺口所通往的正是中间那辆黑色房车的方向。
「好,很好,你们都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们知道中国的这句话吗?」曲璩笑着走过去,车门旁边有人替她开了车门,在上车前回身不输阵地对他们比了根中指。
巨大的庄园内外,伊万顾来的保鑣领头阿歷克赛指派了近五十名保鑣守着,特别是小姐所住的二楼以及房间窗户对着的花园,指派的巡察人数比以往都要多。不能再失职了,过往的十年,阿歷克赛无论怎么佈署,小姐总有办法脱离庄园,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他怀疑过庄园有地下通道,可经过检查后发现根本没甚么可以通往外面的秘密通道。
可恶!
曲璩在房间里怒着一对眉眼在窗边瞪住地下那十几个守卫,看来这一次那个老头不是开玩笑,要把她困在这里直到她妥协为止。烦躁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往她心口咬着,照阿歷克赛这一次用人多的战术看来,这一回有点难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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