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9 / 10)
月初三,吉沃,密宗法宫。
(这个…这老和尚的来头真的很大啊!)
抵达吉沃时,相关的讯息已先送达,因为对法照的尊重,三大寺寺主皆出城等候,法王不空亲自设席接待,地方上有些头脸的人物尽皆到陪,纵然释浮图亲身至此,也不过规格如此。
净土宗原是佛门四宗中最讲求入世的一宗,法照身为净土宗长者,对这种场面自不陌生,虽然仍是寡语少言,却也算应付周到,至于花胜荣杨继之两人,更是精得如两颗琉璃珠子一般,愈是场面上,愈是如鱼得水,只苦了云冲波一个,坐立不安,周身上下都不自在。
盖云冲波山居于檀的时候,见过的最大官员就是县府派来收税的吏员,因檀山一带土地贫瘠,若逢年时不好,所谓“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那真是家常便饭,不要说一般的猎户农夫,就算是村里的两家地主,见着那黑靴红帽也要胆战心惊。而自离檀山以来,逃命时候多,太平时日少,特别在遇着太平道后,虽不能算是过街老鼠,也几乎是人欲得之,每每见着官府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不引起注意的跑路,象这样被奉为上宾,连地方官都下席坐陪,那真是生平未遇之事。
要知“吉沃招抚使”一职虽然没什么实权,却也是朝廷四品官员,若平调回地方上,便是一郡刺史,是连“县官老爷”也要战战兢兢的大官,云冲波现在居其上席,说起来,也真是一份非同小可的风光,争奈他却实不争气,除了紧张便是紧张,竟连两只手该放在那里也不知道,脸是早已笑的僵硬了,连脖子也梗梗在那里,说什么也扭不动。
各人分席而坐,面前四尺见方一张矮桌上,摆得满满登登,什么风干肉、奶渣糕、人参果糕、炸牛肉、辣牛肚、灌肠、灌肺、炖羊肉、炖羊头…等等,中间放着一大盘点心,是些酥油糌粑、奶渣包子、油炸面果之类,另有两只阔腹敞口的银壶,分装酸奶子和酥油茶,香气扑鼻。只有法照身前全是素食,但也做的精美异常。
这一桌尽是雪域风土食品,有不少云冲波一路上早已尝过,但现今桌上显是高手所制,无论色香味形皆是上品,看上去便教人食指大动,云冲波一路走来,辛苦非常,眼瞧着这一桌美食,喉咙口几乎要伸出把小钩子来,却不敢乱动,强自拿捏着,不住拿眼偷看花杨两人。却见他两个都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心下不觉大恼:“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人,这当官的难道看不出来么?还和他们这样亲热的说笑…”
“这当官的”正是招抚使屈竹,约莫四十岁上下样子,面如冠玉,三道长髯乌黑发亮,修的一丝不乱,瞧上去倒也仪表堂堂,他全不知云冲波正自腹诽,手托一杯香茗,正与杨继之探讨茶道心得,说得大是兴起,笑道:“…杨兄此言差矣,《大观茶论》固然精到,但也不必因人用言,本官倒觉得文长先生的《煎茶七类》才真得茶中精味,亦合着我辈身份…”云冲波听他两人兴致勃勃,尽是些什么“茶侣、茶勋”,那是一点也听不明白,心道:“查询我是知道的,查驴就不知什么意思,难道茶好不好,与运水的驴也有关系么?”却突然想起一事奇怪,一座饮得都是酥油茶,怎么偏这屈竹喝的不一样?正想时,又听一人大笑道:“屈大人来咱这里也有十几年啦,便连口音都改过了,就只有这口喝的上改不过来,这玩艺儿茶里面没油,简直比刷锅水还他娘难喝,也亏你灌的下去。”屈竹也不理他,只笑道:“酥油只是入口时香,回味起来,便觉腻人,那有清茶这般醇厚绵长,兼能涤心清肠…班戈公只爱吃肉,实不知‘熟热素软少’才是养生要诀…”云冲波顺说话看去时,是一条虬髯大汉,左袒着衣服,笑声如雷,他刚才听得介绍,知道这是“顿廓大堡”的首领班戈,心道:“这家伙是很壮的,当然不喜欢喝茶,其实果然还是肉汤好喝的…”一时居然有些“知己”之感。又见花胜荣危危而坐,神色极为矜持,正慢慢道:“贵处的熏香那是极好的了,但烟火气稍稍重了些,未免有些不美…”肚里暗暗好笑:“大叔倒也真有两下子…”却见对面三大寺的寺主皆听得颇为认真,竟还在轻轻点头,顿感不妙:“他路上收集那些药草搓啊搓的的,难道是准备来这里冒充中原的香料卖…”又见杨继之自端那银壶倒奶时,手指在壶身上轻轻滑动,更是大惊:“他都已经要取模了…”正想着怎么找机会警告一下“这两个家伙”时,却觉肚中咕咕作响,才猛省过来:“怎么都坐了半天,也没人带头先吃东西?”再扫视一圈时,才想起来上首至今仍是空着的。
(真是,不想请客就不要请好了,老不出来干什么…法王很了不起吗?)
胡思乱响中,却听到击謦声响,连绵不绝,又见三大寺寺主一齐合掌起身,神色其为庄严,忙也跟着起来时,却因急,衣服挂在桌角上,险险将桌子带倒不说,更将桌上茶壶震得泼出一大片来,心下愈窘,唯喜一座上无不老于世故,皆作不闻,后面早有仆人过来收拾,转眼已又是整整齐齐的一桌。
云冲波稍一分神,再抬头时,见不空已至席前,身边一左一右两名僧人,皆有山岳之势,虽未见过,却也猜得出这该就是什么“六贤门者”中的东门宝寂和南门慧生。他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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