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4 / 5)
留宿渔村的这段时日里,宝珠总爱来找他,听他神采奕奕的高谈在对岸剿匪的英勇;更爱听他戏剧化的描述大城市里的繁荣。
「将来有机会,我去城里找你,你再带我到处去玩。」宝珠说。
「那有什么问题,包在俺身上,只怕你说了却不来。哈!」外省叔仔说笑时,牵动起眼尾的纹路,看似风霜无尽,却又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再过几天,外省叔仔就要离开了。
这天,幼弟下学后,就跑得不见人影。晚饭的时间要到了,阿母让宝珠去将玉诚找回来,准备开饭。
宝珠毫不犹豫,便往海边的方向去寻;可到了岸边,却不见幼弟的踪影,她叫喊着:「阿诚!」
这时,背后有人靠近,她转过身,刚好与那人擦肩而过。
是外省叔仔!
只见他双眼空洞,一副就像是失了魂,笔直的朝大海走去。老天!这撞邪的模样,宝珠可是印象深刻。
她放眼望向大海,而那站在海水里,机械式招着手的亡魂,竟是当年溺死的──薛阿伯。他苍白的脸都泡肿了,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宝珠,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间事。
宝珠愣了片刻,外省叔仔已水深及膝。她猛然回过神来,跑过去将他拦腰抱住,不住喊道:「叔仔、别过去!」
外省叔仔置若罔闻,依旧一股脑儿往海里走。宝珠被拖行数步,重心不稳的跪倒,膝盖被沙滩上的石头给刺伤了……
宝珠看着鲜血自伤口涌出,一时痛得无法站起。
海水淹到了外省叔仔的胸膛。
宝珠急得流泪,只能大叫道:「你说好要带我去城里玩,怎能不讲信用?」
外省叔仔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里已回了神采。「宝珠?」
「怎回事儿?俺怎么会在海里?」他连忙转身折返,温柔的抱起宝珠,往岸边走去。
滴水见情、滴血见心。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背后的薛阿伯,黑洞洞的眼眶里,正淌流的怨恨的腥血……
玉诚彻夜未归,直到隔天凌晨,尸体才在岸边被找到。但却被鱼群啃咬得血肉模糊,只剩身上的那件制服,勉强能辨识出身分。
阿母哭晕了过去,阿爸打击过甚,神情冰冷的望着宝珠,问道:「你就是这样给我照顾阿弟的?」
外省叔仔袒护道:「俺说你也别怪宝珠,她昨天受了伤,那伤口耽搁不得。」
依照习俗,幼弟的丧事草草给办了;但老来得子的许魁罡,却病倒了。宝珠落了个剋弟逆父的罪名,再也不见容于村民与家人。
选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日子,宝珠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与外省叔仔悄悄的离开了渔村,走进了另一个属于他们的故事里。
然而,那个故事……却让人很是虐心。
外省叔仔本名宋守臻,与另外两名同袍分别住在三楼半的荣民公寓里。
平日里依赖政府补助,他不务正业,成天四处游玩;与宝珠婚后,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宝珠不得已将仅有的房间出租,但丈夫却趁着她外出打零工时,与女房客暗通款曲……
那一日,宝珠安顿好出世未久的孩子后,独自在公寓的二楼,投繯离世。
「宝珠,你为什么不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去阻止祂们……」
当年轻的旅人赶到时,一切都已太迟。然而,这栋公寓里邪气薰天,他实在无力多待片刻。
白衣旅人抱起宝珠冰冷的身体,落泪……
──你是我的珍宝,我的……掌上明珠。
★★★
「你真的是有点肉麻。前面那几段我就不想讲了,这回还宝贝明珠勒!」红发青年愕然道,翘着脚坐在墓碑上,滑着手机的手始终没有停过。
面对伙伴的挖苦,旅人并没有生气,只说:「天命所依,亲情难断……」
「你这是哪来乱七八糟的天命,我看不如让义姊将你的天命封了;我还是习惯以前的你……」
红发青年仍说得没完。眼前是一整片荒废破败的公寓建筑,旧地重游,旅人的思绪格外抑鬱。
这时,天色渐渐白了,空气里晨雾氤氳,一男一女走进了他们的视线。
红发青年走上前去。那女子失声道:「聿……聿杰?」
他嘻皮笑脸的摇摇头,语带淘气:「不对,你认错人了。」
但女子仍不放弃,态度坚决。「可你明明就是……」
红发青年懒得与她囉唆,双手环胸的打量着两人。
旅人也走了过来,温润如玉的道:「认错人的事十有八九,但若是太过执着,因念生业可就麻烦了。」
女子看着眼前一黑一白的两人,深感困惑。而那红发青年却语带寒霜的道:「眼前,是你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我们找你好久了──许宝珠。」
「我?我就是许宝珠?」女子的表情有些惶恐,像是听了一则骇人的鬼故事。
「说的就是你,喂我说你也太会躲了吧?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
这时,旅人打断了红发青年与她的纠缠,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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